馮至的詩有哪些 馮至詩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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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至的詩歌有哪些?
馮至,1905-1993,原名馮承植,直隸涿州(今河北涿縣)人。 〖十四行集(節(jié)選)〗 1 我們準備著深深地領(lǐng)受 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跡, 在漫長的歲月里忽然有 彗星的出現(xiàn),狂風(fēng)乍起; 我們的生命在這一瞬間, 仿佛在第一次的擁抱里 過去的悲歡忽然在眼前 凝結(jié)成屹然不動的形體。 我們贊頌?zāi)切┬±ハx, 它們經(jīng)過了一次交媾 或是抵御了一次危險, 便結(jié)束它們美妙的一生。 我們整個的生命在承受 狂風(fēng)乍起,彗星的出現(xiàn)。 4 我常常想到人的一生, 便不由得要向你祈禱。 你一叢白茸茸的小草 不曾辜負了一個名稱; 但你躲進著一切名稱, 過一個渺小的生活, 不辜負高貴和潔白, 默默地成就你的死生。 一切的形容、一切喧囂 到你身邊,有的就凋落, 有的化成了你的靜默∶ 這是你偉大的驕傲 卻在你的否定里完成. 我向你祈禱,為了人生。 9 你長年在生死的中間生長, 一旦你回到這墮落的城中, 聽著這市上的愚蠢的歌唱, 你會象是一個古代的英雄 在千百年后他忽然回來, 從些變質(zhì)的墮落的子孫 尋不出一些盛年的姿態(tài), 他會出乎意外,感到眩昏。 你在戰(zhàn)場上,象不朽的英雄 在另一個世界永向蒼穹, 歸終成為一只斷線的紙鳶∶ 但是這個命運你不要埋怨, 你超越了他們,他們已不能 維系住你的向上,你的曠遠。 19 我們招一招手,隨著別離 我們的世界便分成兩個, 身邊感到冷,眼前忽然遼闊, 象剛剛降生的兩個嬰兒。 啊,一次別離,一次降生, 我們擔(dān)負著工作的辛苦, 把冷的變成暖,生的變成熟, 各自把個人的世界耘耕, 為了再見,好象初次相逢, 懷著感謝的情懷想過去, 象初晤面時忽然感到前生。 一生里有幾回春幾回冬, 我們只感受時序的輪替, 感受不到人間規(guī)定的年齡。 27 從一片泛濫無形的水里 取水人取來橢圓的一瓶, 這點水就得到一個定形; 看,在秋風(fēng)里飄揚的風(fēng)旗, 它把住些把不住的事體, 讓遠方的光、遠方的黑夜 和些遠方的草木的榮謝, 還有個奔向無窮的心意, 都保留一些在這面旗上。 我們空空聽過一夜風(fēng)聲, 空看了一天的草黃葉紅, 向何處安排我們的思、想? 但愿這些詩象一面風(fēng)旗 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體。 〖蠶馬〗 1 溪旁開遍了紅花, 天邊染上了春霞, 我的心里燃起火焰, 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。 我說,姑娘啊,蠶兒正在初眠, 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? 只要你聽著我的歌聲落了淚, 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,“你是誰?” 在那時,年代真荒遠, 路上少行車,水上不見船, 在那荒遠的歲月里, 有多少蒼涼的情感。 是一個可憐的少女, 沒有母親,父親又遠離, 臨行的時候囑咐她∶ “好好耕種著這幾畝田地!” 旁邊一匹白色的駿馬, 父親眼望著女兒,手指著它, “它會馴良地幫助你犁地, 它是你忠實的伴侶。” 女兒不懂得什么是別離, 不知父親往天涯,還是海際。 依舊是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, 可是田園呀,一天比一天荒寂。 “父親呀,你幾時才能夠回來? 別離真象是汪洋的大海; 馬,你可能渡我到海的那邊, 去尋找父親的笑臉?” 她望著眼前的衰花枯葉, 輕撫著駿馬的鬃毛, “如果有一個親愛的青年, 他必定肯為我到處去尋找!” 她的心里這樣想, 天邊浮著將落的太陽, 好象有一個含笑的青年, 在她的面前蕩漾。 忽然一聲響亮的嘶鳴, 把她的癡夢驚醒; 駿馬已經(jīng)投入遠遠的平蕪, 同時也消逝了她面前的幻影! 2 溫暖的柳絮成團, 彩色的蝴蝶翩翩, 我心里正燃燒著火焰, 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。 我說,姑娘啊,蠶兒正在三眠, 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? 只要你聽著我的回聲落了淚, 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,“你是誰?” 荊棘生遍了她的田園, 煩悶占據(jù)了她的日夜, 在她那寂靜的窗前, 只叫著喳喳的麻雀。 一天又靠著窗兒發(fā)呆, 路上遠遠地起了塵埃; (她早已不做這個夢了, 這個夢早已在她的夢外。) 現(xiàn)在啊,遠遠地起了塵埃, 駿馬找到了父親歸來; 父親騎在駿馬的背上, 馬的嘶鳴變成和諧的歌唱。 父親吻著女兒的鬢邊, 女兒拂著父親的征塵, 馬卻跪在地的身邊, 止不住全身的汗水淋淋。 父親象寧靜的大海, 她正如瑩晶的明月, 月投入海的深懷, 凈化了這煩悶的世界。 只是馬跪在她的床邊, 整夜地涕淚漣漣, 目光好象明燈兩盞, “姑娘啊,我為你走遍了天邊!” 她拍著馬頭向它說, “快快地去到田里犁地! 你不要這樣癲癡, 提防著父親要殺掉了你。” 它一些兒鮮草也不咽, 半瓢兒清水也不飲, 不是向著她的面龐長嘆, 就是昏昏地在她的身邊睡寢。 3 黃色的蘼蕪已經(jīng)調(diào)殘 到處飛翔黑衣的海燕 我的心里還燃著余焰, 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。 我說,姑娘啊,蠶兒正在織繭, 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? 只要你聽著我的歌聲落了淚, 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,“你是誰?” 空空曠曠的黑夜里, 窗外是狂風(fēng)暴雨; 壁上懸掛著一張馬皮, 這是她唯一的伴侶。 “親愛的父親,你今夜 又流浪在哪里? 你把這匹駿馬殺掉了, 我又是凄涼,又是恐懼! “親愛的父親, 電光閃,雷聲響, 你丟下了你的女兒, 又是恐懼,又是凄涼!” “親愛的姑娘, 你不要凄涼,不要恐懼! 我愿生生世世保護你, 保護你的身體!” 馬皮里發(fā)出沉重的語聲, 她的心兒怦怦,發(fā)兒悚悚; 電光射透了她的全身, 皮又隨著雷聲閃動。 隨著風(fēng)聲哀訴, 伴著雨滴悲啼, “我生生世世地保護你, 只要你好好地睡去!” 一瞬間是個青年的幻影, 一瞬間是那駿馬的狂奔∶ 在大地將要崩潰的一瞬, 馬皮緊緊裹住了她的全身! 姑娘啊,我的歌兒還沒有咱完, 可是我的琴弦已斷; 我惴惴地坐在你的窗前, 要唱完最后的一段∶ 一霎時風(fēng)雨都停住, 皓月收束了雷和電; 馬皮裹住了她的身體, 月光中變成了雪白的蠶繭! 附注∶ 傳說有蠶女.父為人掠去,惟所乘馬在。母曰∶“有得父還者,以女嫁焉。” 馬聞言,絕絆而去。數(shù)日,父乘馬歸。母告之故,父不可。馬咆哮,父殺之,曝皮 于庭。皮忽卷女而去,棲于桑,女化為蠶.——見干寶《搜神記》。 〖帷幔——鄉(xiāng)間的故事〗 誰曾經(jīng),望著那蔥蘢的山腰, 蔥蘢里掩映著,一帶紅墻, 不曾享受過,幽閑的圣味—— 氤氳地,漾起來一絲遐想? 在那里起居的,或男或女, 都說是脫去了,許多索累; 在他們深潭古井般的心中, 卻象含蓄著,中古羅曼的風(fēng)味。 是西方的,太行的余脈, 有兩座無名的高山,遙遙峙立; 一個是佛院,一個是尼庵, 兩座山腰里,抱著這兩個廟宇。 在二百年前,尼庵里一個少尼, 繡下了一張珍奇的帷幔; 每當(dāng)鄉(xiāng)中進香的春節(jié), 卻在對面的僧院里展覽, 這又錯綜,又神秘的原由, 出自鄉(xiāng)人們單純的話里—— 出向少尼在十七歲的時節(jié), 就跪在菩薩龕前,將烏絲剃去。 她的父母,是朱門舊戶, 她并不是,為了饑寒; 她雖然多病,但是也不曾 在佛前,許下了什么夙愿。 她只是在一個,梅蕊初放的月夜里, 暗暗地離掉了,她的家園, 除了她隱隱深潛的,痛苦,聰明, 便是鶯鳥兒,替人間訴說憂怨。 她不知入了,多少迷路, 走得月兒圓圓地,落在西方; 云雀的聲中,把她引到這座庵前, 庵前一潭泓水,微微蕩漾。 終不象在人間,能享清福—— 在水認識了,她的娟麗, 她毅然地走入尼庵中 情愿把青春的花葉,化作枯枝。 老尼含笑意向她說, 「你既然發(fā)愿,我也不能阻你, 從此把一切的妄念,都要除掉, 這不能比作尋常的兒戲! 「雖說你覺得,苦海無邊, 倒底是誰,將你這年輕的人兒提醒 就使你在我的面前不肯說, 在佛前懺悔時,也要說明!」 「我的師,并沒有人將我提醒; 我只是無意中,聽見了一句—— 說將來同我共運命的那個人, 是一個又丑陋,又愚蠢的男子。」 「無奈婚約,早被父母寫定, 婚筵也正由親友籌劃; 他們嘻嘻笑笑,忘了我的時候, 我只好背了他們,來到這座山中。」 「我的師,這都是真實的話, 我相信你,同信菩薩一樣; 我情愿消滅了,一切熱念, 冰一般凝凍了,我的心腸!」 「淚珠兒隨著清脆的語聲, 一滴滴,一字字,濕遍了衣襟。 老尼說,「你削去煩惱絲, 淚珠兒也要隨著惱消盡!」 惱人的春風(fēng),才吹綠了山腰, 凄涼的秋雨,又淋病了檐前的弱柳; 人世間不知又起了,多少紛紜, 尼庵總是靜靜地沒有新鮮,沒有陳舊。 只有那暮鼓晨鐘,經(jīng)聲佛號, 不知是將人喚醒,還是引人入夢? 她的心兒隨著形骸消瘦, 可是沒有淚的眼前,更覺朦朧。 過了一天,恰便似過了一年, 眼看就是一年了,回頭又好象一天; 水面上早已結(jié)了寒冰, 荒涼與寂寞,也來自遠遠的山巔。 正午的陽光,初春般的溫暖, 熙熙的白鴿兒,在空際飛翔; 翩翩地,來了青年的兄妹, 說是奉了母命,來拜佛進香。 她看著那俊秀青年的眉端, 蘊著難言的深情一縷—— 活潑的妹子悄悄地,在她身邊說, 句句聲聲,都成了她的竹針萬棘! 「美麗的少姑啊,我告訴你! 聰明的你,你說他冤不冤? 為了遺棄了她的,一個未婚妻, 我的哥哥便許下了,不婚的愿!」 她昏昏地,獨坐在門前, 落日也沉沉地,北風(fēng)凄冷, 她睜睜地,目送著一雙兄妹下了山; 一直地看得,沒有一些兒蹤影! 寒鴉呀呀地,棲在枯枝, 渺渺茫茫地,只剩下黃昏; 熱淚溶解了,潭里的寒冰, 暮鐘頻頻敲擊,她仿佛無聞。 老尼的心腸,雖是冷若冰霜, 也不由得憐她的年紀輕輕—— 這樣兒年紀輕輕地, 便有這樣的,乖奇的運命。 憐她本也是貴族的閨女, 教她靜靜地修養(yǎng),在庵后的小樓。 她懨懨地,不知病了幾多時, 嫩綠的林中,又聽見了鷓鴣。 山巔的積雪,被暖風(fēng)融化, 金甲的蟲兒,在春光里飛翔; 她的頭兒總是低低地, 漫說升天成佛,早都無望。 只望一天天地憔悴了, 將來獨葬在,三尺的孤墳—— 啊,只要是世上所有的, 她都沒有了,一些兒福份! 爐煙縷縷地,催人睡眠, 春息熏熏地,吹入了窗閣; 一個牧童,吹著嘹—的笛聲, 趕著羊兒,由她的樓下走過。 笛聲越遠,越覺得幽揚, 兩朵紅云輕抹在,她蒼白的面龐—— 她取出一張緋紅的綢幔, 仔細地看了許久,又放在身旁。 第二日的陽光笛聲里, 更參雜著陶陶欲碎的歌唱—— 她的心兒里,涌出來一朵白蓮, 她就把它,繡在帷幔的中央。 此后日日的笛聲中, 總甜甜地,有一種新鮮的曲調(diào)—— 她也就把彩色的線,按著心意, 水里繡了比目魚,天上是相思鳥! 她時時刻刻地,沒有停息, 把帷幔繡成了,極樂的世界—— 樹葉相遮,溪聲相應(yīng), 只空剩下了,左方的一角。 本還想把她的悲哀, 也繡在那空角的上面—— 無奈白露又變成嚴霜, 深夜里又來,嗷嗷的孤雁! 梧桐的葉兒,依依地落, 楓樹的葉兒,凄凄地紅, 風(fēng)翕翕,雨疏疏,她開了窗兒, 等候著,等著吹笛的牧童。 「這是我半年來,繡成的帷幔, 多謝你的笛聲,給我許多靈感! 我是個十八歲的少尼, 我的身世,只有淚珠泛瀾! 「可是我們永久隔閡著; 在兩個世界里——」 她把這包帷幔擲下去, 匆匆地,又將窗兒關(guān)閉。 次日的天空,布滿了彤云, 宇宙都病了三分,更七分愁苦∶ 一個牧童,剃度在對方的僧院, 尼庵內(nèi)焚化了,這年少的尼姑。 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二百多年了, 帷幔還珍重地,被藏在僧院里— 只是那左方的一角呀, 至今沒有一個人兒,能夠補起!
現(xiàn)代詩人馮至的詩歌
在生活、工作和學(xué)習(xí)中,大家一定都接觸過一些使用較為普遍的詩歌吧,詩歌是表現(xiàn)詩人思想感情的一種文學(xué)樣式。你知道什么樣的詩歌才能算得上是好的詩歌嗎?以下是我為大家整理的現(xiàn)代詩人馮至的詩歌,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。
現(xiàn)代詩人馮至的詩歌 篇1
蛇
馮至
我的寂寞是一條蛇,
靜靜地沒有言語。
你萬一夢到它時,
千萬啊,不要悚懼!
它是我忠誠的侶伴,
心里害著熱烈的鄉(xiāng)思;
它想那茂盛的草原——
你頭上的、濃郁的烏絲。
它月影一般輕輕地
從你那兒輕輕走過;
它把你的夢境銜來了,
像一只緋紅的花朵。
馮至(1905—1993)是中國現(xiàn)代著名詩人、學(xué)者、翻譯家,1927年出版了第一本詩集《昨日之歌》,在詩歌界反響甚大,被魯迅譽為“中國最為杰出的抒情詩人”。這首《蛇》是馮至早期作品中的代表作,具有其早期詩歌中的那種憂郁、感傷、細膩、纏綿的牧歌情調(diào),象一支簫管吹奏出的嗚嗚咽咽的曲子。
據(jù)馮至日后的回憶,這是一首借畫抒情的詩。當(dāng)時他看到19世紀英國唯美主義畫家畢亞茲萊的一幅黑白線條畫,“畫上是一條蛇,尾部盤在地上,身軀直長,頭部上仰,口中銜著一朵花”,他覺得這蛇“秀麗無邪,有如一個少女的夢境”。有評論家認為“蛇”與“花朵”分別象征著男女的生殖器官,從而將這首詩歌解讀成一個處于性苦悶期的青年的性幻想。事實上,畢亞茲萊的.那幅畫的確含蓄地包含著某種性的意味,據(jù)此而將此首詩歌解讀成性的苦悶,應(yīng)該說還是有一定道理的,但是如果將這首詩視作一次性行為的曲折達成,似乎不免煮鶴焚琴之譏。應(yīng)該說,“蛇”的意象不僅包含著西方文化背景中那種意味,同時也蘊藏著東方的審美情緒,癡情、溫柔、忠貞的白娘子同樣是一條蛇,“蛇”的意象中不僅包含著淫欲,同時也表達著一種對于理想愛情的熱望。而另一個意象“花朵”將之視為女性生殖器也未嘗不可,畢竟每個人都有對詩歌進行解讀的權(quán)利,但是也不必因此而忘記了“花朵”在傳統(tǒng)的價值體系中常常與青春、生命、熱情、美好等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在本詩中,“緋紅的花朵”云云,也可以是指詩人在想象中的愛情的滋潤下,重新尋回了自己的青春的熱情,重新發(fā)現(xiàn)了生命的美好。也許,這兩個意象的妙處就在于可正可邪,可文可野,正所謂的“經(jīng)學(xué)家看見《易》,道學(xué)家看見淫,才子看見纏綿,革命家看見排滿,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”(魯迅評《紅樓夢》語),詩歌或者其他文學(xué)作品正是因為有了無限的解讀的可能性,才能稱得上是經(jīng)典之作。
回到這首詩歌,更妙處在虛與實、靜與動、散與韻之間的相互結(jié)合,思念、寂寞本是虛物,化成蛇、化成花朵,虛的情思化成虛的鄉(xiāng)思,實的烏發(fā)成了實的草原,虛實之間沒有了界限,似乎萬事萬物在情愛的世界里,渾然成為了一體。同時,第一、二節(jié)描述了一種靜態(tài)的思念,第三節(jié)中,化身為蛇的寂寞居然侵入了夢境,銜來了花朵,也便如同畫龍點睛一般飛躍起來,也使這首小詩如同被點了眼睛一般,登時靈動了起來。再有,這首小詩是自由體,具有“散”的特點,同時馮至又在每節(jié)內(nèi)部用ABAB韻,同時每節(jié)換韻,既使詩歌顯得靈動活潑,也使詩歌如果穿著一襲華麗整齊的衣裙,在愛情的草原上跳舞。
現(xiàn)代詩人馮至的詩歌 篇2
它是我忠誠的侶伴,
心里害著熱烈的鄉(xiāng)思;
它想那茂盛的草原——
你頭上的、濃郁的烏絲。
它月影一般輕輕地
從你那兒輕輕走過;
它把你的夢境銜來了,
像一只緋紅的花朵。
無論是在日常的想象中,還是在文學(xué)作品中,蛇似乎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形象。它身上總是籠罩著妖異之氣,常讓人“悚懼”,而很難使人聯(lián)想到“忠誠”。但在這首《蛇》中,詩人一改我們心目中蛇的原型,使它輕靈憂傷,至情至性。據(jù)馮至日后的回憶,這是一首借畫抒情的詩。當(dāng)時他看到19世紀英國唯美主義畫家畢亞茲萊的一幅黑白線條畫,“畫上是一條蛇,尾部盤在地上,身軀直長,頭部上仰,口中銜著一朵花”,他覺得這蛇“秀麗無邪,有如一個少女的夢境”。于是詩人將少年對愛情“寂寞”而純真的向往融入這條“靜靜地沒有言語”的蛇之中,借蛇“熱烈的鄉(xiāng)思”暗喻癡情的相思,又用“茂盛的草原”比附戀人“頭上的、濃郁的烏絲”。只這一層比喻已經(jīng)使詩歌奇崛不凡,但詩人意尤未盡,更進一步使蛇活動起來。它從戀人的夢中出來,“從你那兒輕輕走過”,仿佛愛的使者,“把你的夢境銜了來”,“緋紅的花朵”也成了愛的羞澀與熱烈。我們知道,愛的抒情詩極易變得夸張,直抒胸臆常會顯得激昂有余而深情不足,那么這首構(gòu)思精巧,結(jié)構(gòu)完美而意象新穎的詩當(dāng)能給我們有益的啟示。
馮至
(1905—1993)是中國現(xiàn)代著名詩人、學(xué)者、翻譯家,1927年出版了第一本詩集《昨日之歌》,在詩歌界反響甚大,被魯迅譽為“中國最為杰出的抒情詩人”。而馮至自己對早期詩作的評價是:“形式比較多樣,語調(diào)比較自然,寫的還是真情實感”。總體看來,馮至的詩歌感情含蓄深沉,于平淡中見奇巧,這些特點在這首詩中也得到了完整的表現(xiàn)。另外,他的詩歌雖為自由體,但結(jié)構(gòu)整齊,格律韻式井然有序。本詩而的用韻就很嚴謹,詩節(jié)內(nèi)部ABAB押韻,每節(jié)換韻。從而使詩歌獲得強烈而又富有變化的整體感。
馮至的經(jīng)典詩
詩人馮至精選詩歌
《蛇》
我的寂寞是一條長蛇,
冰冷地沒有言語──
姑娘,你萬一夢到它時
千萬啊,莫要悚懼!
它是我忠誠的侶伴,
心里害著熱烈的鄉(xiāng)思;
它在想那茂密的草原,──
你頭上的,濃郁的烏絲。
它月光一般輕輕地,
從你那兒潛潛走過;
為我把你的夢境沖下來,
像一只緋紅的花朵!
《南方的夜》
我們靜靜地坐在湖濱,
聽燕子給我們講講南方的靜夜。
南方的靜夜已經(jīng)被它們帶來,
夜的蘆葦蒸發(fā)著濃郁的熱情──
我已經(jīng)感到了南方的夜間的陶醉,
請你也嗅一嗅吧這蘆葦叢中的濃味。
你說大熊星總像是寒帶的白熊,
望去使你的全身都覺得凄冷。
這時的燕子輕輕地掠過水面,
零亂了滿湖的星影──
請你看一看吧這湖中的星象,
南方的星夜便是這樣的景象。
你說,你疑心那邊的白果松,
總仿佛樹上的積雪還沒有消融。
這時燕子飛上了一棵棕櫚,
唱出來一種熱烈的歌聲──
請你聽一聽吧燕子的歌唱,
南方的林中便是這樣的景象。
總覺得我們不像是熱帶的人,
我們的胸中總是秋冬般的平寂。
燕子說,南方有一種珍奇的花朵,
經(jīng)過二十年的寂寞才開一次──
這時我胸中忽覺得有一朵花兒隱藏,
它要在這靜夜里火一樣地開放!
《蠶馬》
1
溪旁開遍了紅花,
天邊染上了春霞,
我的心里燃起火焰,
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。
我說,姑娘啊,蠶兒正在初眠,
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?
只要你聽著我的歌聲落了淚,
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,“你是誰?”
在那時,年代真荒遠,
路上少行車,水上不見船,
在那荒遠的歲月里,
有多少蒼涼的情感。
是一個可憐的少女,
沒有母親,父親又遠離,
臨行的時候囑咐她:
“好好耕種著這幾畝田地!”
旁邊一匹白色的駿馬,
父親眼望著女兒,手指著它,
“它會馴良地幫助你犁地,
它是你忠實的伴侶。”
女兒不懂得什么是別離,
不知父親往天涯,還是海際。
依舊是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,
可是田園呀,一天比一天荒寂。
“父親呀,你幾時才能夠回來?
別離真象是汪洋的大海;
馬,你可能渡我到海的那邊,
去尋找父親的笑臉?”
她望著眼前的衰花枯葉,
輕撫著駿馬的鬃毛,
“如果有一個親愛的青年,
他必定肯為我到處去尋找!”
她的心里這樣想,
天邊浮著將落的太陽,
好像有一個含笑的青年,
在她的面前蕩漾。
忽然一聲響亮的嘶鳴,
把她的癡夢驚醒;
駿馬已經(jīng)投入遠遠的平蕪,
同時也消逝了她面前的幻影!
2
溫暖的柳絮成團,
彩色的蝴蝶翩翩,
我心里正燃燒著火焰,
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。
我說,姑娘啊,蠶兒正在三眠,
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?
只要你聽著我的回聲落了淚,
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,“你是誰?”
荊棘生遍了她的田園,
煩悶占據(jù)了她的日夜,
在她那寂靜的窗前,
只叫著喳喳的麻雀。
一天又靠著窗兒發(fā)呆,
路上遠遠地起了塵埃;
(她早已不做這個夢了,
這個夢早已在她的夢外。)
現(xiàn)在啊,遠遠地起了塵埃,
駿馬找到了父親歸來;
父親騎在駿馬的背上,
馬的嘶鳴變成和諧的歌唱。
父親吻著女兒的鬢邊,
女兒拂著父親的征塵,
馬卻跪在地的身邊,
止不住全身的汗水淋淋。
父親象寧靜的大海,
她正如瑩晶的明月,
月投入海的深懷,
凈化了這煩悶的世界。
只是馬跪在她的床邊,
整夜地涕淚漣漣,
目光好像明燈兩盞,
“姑娘啊,我為你走遍了天邊!”
她拍著馬頭向它說,
“快快地去到田里犁地!
你不要這樣癲癡,
提防著父親要殺掉了你。”
它一些兒鮮草也不咽,
半瓢兒清水也不飲,
不是向著她的面龐長嘆,
就是昏昏地在她的身邊睡寢。
3
黃色的蘼蕪已經(jīng)調(diào)殘
到處飛翔黑衣的海燕
我的心里還燃著余焰,
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。
我說,姑娘啊,蠶兒正在織繭,
你的情懷可曾覺得疲倦?
只要你聽著我的歌聲落了淚,
就不必打開窗門問我,“你是誰?”
空空曠曠的黑夜里,
窗外是狂風(fēng)暴雨;
壁上懸掛著一張馬皮,
這是她唯一的伴侶。
“親愛的父親,你今夜
又流浪在哪里?
你把這匹駿馬殺掉了,
我又是凄涼,又是恐懼!
“親愛的父親,
電光閃,雷聲響,
你丟下了你的女兒,
又是恐懼,又是凄涼!”
“親愛的姑娘,
你不要凄涼,不要恐懼!
我愿生生世世保護你,
保護你的身體!”
馬皮里發(fā)出沉重的語聲,
她的心兒怦怦,發(fā)兒悚悚;
電光射透了她的全身,
皮又隨著雷聲閃動。
隨著風(fēng)聲哀訴,
伴著雨滴悲啼,
“我生生世世地保護你,
只要你好好地睡去!”
一瞬間是個青年的幻影,
一瞬間是那駿馬的狂奔:
在大地將要崩潰的一瞬,
馬皮緊緊裹住了她的全身!
姑娘啊,我的歌兒還沒有咱完,
可是我的琴弦已斷;
我惴惴地坐在你的窗前,
要唱完最后的一段:
一霎時風(fēng)雨都停住,
皓月收束了雷和電;
馬皮裹住了她的身體,
月光中變成了雪白的蠶繭!
— —19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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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至
馮至(1905-1993),原名馮承植,字君培。現(xiàn)代詩人、翻譯家、教授。河北涿縣人。曾被魯迅譽為「中國最為杰出的抒情詩人」。曾任西南聯(lián)大、北大教授,社科院外國文學(xué)研究所所長,中國作協(xié)副主席等。有詩集《昨日之歌》、《十四行詩》等,論著《杜甫傳》等。
【吹簫人的故事】
我唱這段故事,
請大家不要悲傷,
因為這里只唱到
一個團圓的收場。
一
在古代西方的高山,
有一座洞宇森森;
一個健壯的青年
在洞中居隱。
不知是何年何月
他獨自登上山腰;
身穿著一件布衣,
還帶著一枝洞簫。
他望那深深的山谷,
也不知望了多少天,
更辨不清春夏秋冬,
四季的果子常新鮮。
四圍好像在睡眠,
他忘卻山外的人間。
有時也登上最高峰,
只望見云幕重重。
三十天才有一次,
若是那新月彎彎;
若是那松間翕萃,
把芬芳的冷調(diào)輕彈;
若是那夜深靜悄,
小溪的細語低低;
若是那樹枝風(fēng)寂,
鳥兒的夢境迷離;
他的心境平和,
他的情懷恬淡,
他吹他的洞簫,
不帶一些哀怨。
一夜他已有幾分睡意,
濃云將洞口封閉,
他心中忐忑不安,
這境界他不曾經(jīng)驗。
如水的月光,
盡被濃云遮住,
他輾轉(zhuǎn)枕席,
總是不能入睡。
他順手拿起洞簫,
無心地慢慢吹起,
為什么今夜的調(diào)兒,
含著另樣的情緒?
一樣的小溪細語,
一樣的松間翕萃,
為什么他的眼中,
漸漸含滿了清淚?
誰把他的心扉輕叩,
可有人與他合奏?
簫聲異乎平素,
不像平素的那樣質(zhì)樸。
二
第二天的早晨,
他好像著了瘋癲,
他吹著簫,披著布衫,
奔向喧雜的人間。
簫離不開他的唇邊,
眼前飄蕩著昨夜的幻像,
銀灰的云里烘托著
一個吹簫的女郎。
烏發(fā)與云層深處,
不能仔細區(qū)分;
淺色的衣裙,
又仿佛微薄的浮云。
她好像是云中的仙女,
卻含有人間的情緒;
他緊握著他的洞簫,
他要到人間將她尋找!
眼看著過了一年,
可是在他的簫聲里
漸漸失去山里的清幽
和松間的風(fēng)趣。
他走過無數(shù)的市廛,
他走過無數(shù)的村鎮(zhèn),
看見不少的吹簫少女,
卻都不是他要尋找的人。
在古廟里的松樹下,
有一座印月的池塘,
他暫時忘去他的尋求,
又感到一年前的清爽。
心境恢復(fù)平淡,
簫聲也隨著和緩,
可是樓上誰家女
正在蒙眬欲睡?
在這里停留了三天,
該計算明日何處去;
啊,煙氣氤氳中,
一縷縷是什么聲息?
樓上窗內(nèi)的影兒,
是一個窈窕的少女,
她對誰抒發(fā)幽思,
訴說她的衷曲?
他仿佛又看到
一年前云中的幻像,
他哪能自主,
洞簫不往唇邊輕放?
月光把他倆的簫聲
溶在無邊的夜色之中;
深閨與深山的情意
亂紛紛織在一起。
三
流浪無歸的青年
哪能娶豪門的嬌女?
任憑媽媽怎樣茲愛,
嚴厲的爹爹也難允許。
他倆日夜焦思,
為他倆的愿望努力,
夜夜吹簫的時節(jié),
魂靈兒早合在一起。
今夜為何聽不見
樓上的簫聲?
他望那座樓窗,
也不見孤悄的人影。
父母才有些活意,
無奈她又病不能起;
藥餌俱都無效,
更沒有氣力吹簫。
夢里洞簫向他說,
「我能醫(yī)治人間的重病;
因為在我的腔子里,
蘊藏著你的精靈。」
他醒來沒有遲疑,
把洞簫劈作兩半,
煮成一碗藥湯,
送到那病人的床畔。
父母感謝他的厚意,
允許了他們的愿望。
明月依舊團圓,
照著并肩的人兒一雙。
啊,月下的人兒一雙,
簫已有一枝消亡。
人雖是正在欣歡,
她的洞簫卻不勝孤單。
他吹她的洞簫,
總是不能如意;
他思念起他自己的,
感到難言的悲戚。
「假如我的洞簫還在,
天堂的門一定大開,
無數(shù)仙女為我們
擲花舞蹈齊來。」
他深切的傷悲,
怎能夠向她說明;
后來終于積成了
難于醫(yī)治的重病。
她最后把她的簫,
也當(dāng)作惟一的靈藥——
完成了她的愛情,
拯救了他的生命。
聲 尾
我不能繼續(xù)歌唱
他們的生活后來怎樣。
但愿他們得到一對新簫,
把簫聲吹得更為嘹亮。
【蛇】
我的寂寞是一條長蛇,
靜靜地沒有言語。
你萬一夢到它時,
千萬呵,不要悚懼。
它是我忠誠的侶伴,
心里害著熱烈的相思;
它想那茂密的草原——
你頭上的、濃郁的烏絲。
它月光一般的輕輕地
從你那兒輕輕走過;
它把你的夢境銜了來,
象一只緋紅的花朵。
【什么能從我們身上脫落】
什么能從我們身上脫落,
我們都讓它化作塵埃:
我們安排我們在這時代
像秋日的樹木,一棵棵
把樹葉和些過遲的花朵
都交給秋風(fēng),好舒開樹身
伸入嚴冬;我們安排我們
在自然里,像蛻化的蟬蛾
把殘殼都丟在泥里土里;
我們把我們安排給那個
未來的死亡,像一段歌曲,
歌聲從音樂的身上脫落,
歸終剩下了音樂的身軀
化作一脈的青山默默。
【我們聽著狂風(fēng)里的暴雨】
我們聽著狂風(fēng)里的暴雨,
我們在燈光下這樣孤單,
我們在這小小的茅屋里
就是和我們用具的中間
也有了千里萬里的距離:
銅爐在向往深山的礦苗
瓷壺在向往江邊的陶泥,
它們都像風(fēng)雨中的飛鳥
各自東西。我們緊緊抱住,
好像自身也都不能自主。
狂風(fēng)把一切都吹入高空,
暴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,
只剩下這點微弱的燈紅
在證實我們生命的暫住。
【我們有時度過一個親密的夜】
我們有時度過一個親密的夜
在一間生疏的房里,它白晝時
是什么模樣,我們都無從認識,
更不必說它的過去未來。原野——
一望無邊地在我們窗外展開,
我們只依稀地記得在黃昏時
來的道路,便算是對它的認識,
明天走后,我們也不再回來。
閉上眼吧!讓那些親密的夜
和生疏的地方織在我們心里:
我們的生命像那窗外的原野,
我們在朦朧的原野上認出來
一棵樹、一閃湖光、它一望無際
藏著忘卻的過去、隱約的將來。
【我們站立在高高的山巔】
我們站立在高高的山巔
化身為一望無邊的遠景,
化成面前的廣漠的平原,
化成平原上交錯的蹊徑。
哪條路、哪道水,沒有關(guān)聯(lián),
哪陣風(fēng)、哪片云,沒有呼應(yīng):
我們走過的城市、山川,
都化成了我們的生命。
我們的生長、我們的憂愁
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樹,
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濃霧;
我們隨著風(fēng)吹,隨著水流,
化成平原上交錯的蹊徑,
化成蹊徑上行人的生命。
【我是一條小河】
我是一條小河,
我無心由你的身旁繞過——
你無心把你彩霞般的影兒
投入了我軟軟的柔波
我流過一座森林,
柔波便蕩蕩地,
把那些碧翠的葉影兒,
裁減成你的裙裳。
我流過一座花叢,
柔波便粼粼地,
把那些凄艷的花影兒,
編織成你的花冠。
無奈呀,我終于流入了,
流入了那無情的大海——
海上的風(fēng)又厲,浪又狂,
吹折了花冠,擊碎了裙裳!
我也隨著海潮飄漾,
飄漾到無邊的地方——
你那彩霞般的影兒,
也和幻散了的彩霞一樣!
【原野的小路】
你說,你最愛看這原野里
一條條充滿生命的小路,
是多少無名行人的步履
踏出來這些活潑的道路。
在我們心靈的原野里,
也有幾條婉轉(zhuǎn)的小路,
但曾經(jīng)在路上走過的,
行人多半已不知去處;
寂寞的兒童,白發(fā)的夫婦,
還有些年紀青青的男女,
還有死去的朋友,他們都
給我們踏出來這些道路;
我們紀念著他們的步履
不要荒蕪了這幾條小路。
中國現(xiàn)代詩人馮至的代表作.
1927年4月出版第一部詩集《昨日之歌》;1929年8月出版第二部詩集《北游及其他》1941年他創(chuàng)作了一組后來結(jié)集為《十四行集》的詩作
以詩集《昨日之歌》、《北游》享譽一時,被魯迅譽為“中國最杰出的抒情詩人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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